出土于新疆吐魯番阿斯塔那墓葬群的唐代寶相花紋月餅，傳遞著中秋之夜的溫馨團圓；收藏在吐魯番博物館的《論語》抄本，印證久遠時光里的西域孩童習誦漢文典籍的場景；距今2300年的葡萄藤，讓人遙想葡萄傳入西域時的甜美滋味；夜游交河故城，在光影音樂中夢回絲路古城……置身享譽中外的“寶藏”之城吐魯番，總能沉浸于積淀千年的深厚文化中，徜徉于充滿激情的“火洲”熱情里。

      作為絲綢之路的要沖，位于新疆中東部的吐魯番，是連接東西方陸路交通的重要孔道，也是我國多民族生息繁衍、和睦相處的美麗家園。交河故城、高昌故城、古墓群、石窟寺等文明遺存，講述著各民族共同開發(fā)建設祖國邊疆的歷史事實，是見證中華五千多年文明史的“活化石”。著有《絲綢古道上的文化》一書的德國學者克林凱特曾說：“多種文化、多種宗教、多民族充分交匯和融合，在整個絲綢之路上，我們找不到哪一個地方，在文化面貌上像吐魯番這樣豐富多彩?！?/span>

      做一回時光旅行者，夢回交河，又見高昌，尋找《西游記》中的火焰山；嘗一嘗香甜的葡萄，品一品坎兒井的甘泉，探究國際絲路研究的高地之一——吐魯番學的最新成果，觸摸這座古城厚植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文明記憶。

      新疆是個好地方。吐魯番之美，甜在口中、愛在心尖。

吐魯番市城區(qū)一瞥

悠久歷史 見證多元一體

      新石器時代的吐魯番先民以狩獵、采集為生，隨后逐漸發(fā)展農業(yè)，并定居于吐魯番盆地?！妒酚洝酚涊d，當時生活于這一帶的當地居民是姑師人，后建立姑師（后稱車師）國。

      西漢時期，姑師是開辟西域的重要通道，戰(zhàn)略地位極為重要。漢武帝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張騫出使西域，聯(lián)合當地各方勢力，以斷匈奴“右臂”。

      公元前 60 年，西漢設西域都護府，標志著新疆地區(qū)正式納入中國版圖。公元前48年，西漢設戊己校尉于吐魯番，其治所在高昌壁（今高昌故城），主理駐軍屯田事務。隨之，來自中原及河西的屯田士卒逐漸入居，與當地車師人共同開發(fā)建設吐魯番。戊己校尉作為西漢在吐魯番設立的地方軍政機構，強化了中央王朝對西部邊疆地區(qū)的管轄。

      東漢，改西域都護府為西域長史府，繼續(xù)行使治理西域的職權。東漢延光二年（公元123年），朝廷命班勇為西域長史，帶500名將士在柳中城（今吐魯番市鄯善縣魯克沁鎮(zhèn)）一帶屯墾。三國時期，曹魏政權繼續(xù)在西域設戊己校尉。西晉在西域設置西域長史和戊己校尉管理軍政事務。東晉咸和二年（公元327年），前涼在吐魯番設置高昌郡，這里成為天山南北最早實施郡縣制的地區(qū)。

      魏晉南北朝時期，隨著占田制度的實施，中原先進的農桑技術在高昌地區(qū)得到廣泛推行。以吐魯番盆地為中心，建立了以漢人居多的高昌國，普遍崇尚儒家文化。高昌國設三府五郡二十二縣，雖以“國”的形式出現(xiàn)，但同中原地區(qū)各個時期的諸侯國或割據政權一樣，都屬于中國疆域內的地方政權。歷史上的西域地方或割據政權都有濃厚的大一統(tǒng)、多元一體意識，或認為自己是中原王朝的分支，或臣屬于中原王朝，雙方一直保持著密切的政治、經濟、文化往來。

      唐代，進一步加大了對西域地方的治理。公元640年，中央政府將管轄整個西域的軍政機構——安西都護府設置于交河城。在高昌設置西州，下轄高昌、交河、柳中、天山和蒲昌五縣，縣下設鄉(xiāng)，鄉(xiāng)下設里，實施州、縣、鄉(xiāng)、里的行政建置。公元658年，安西都護府西遷龜茲，西州改為西州都督府。朝廷頒布的戶籍制、府兵制、均田制、租庸調制和交通館驛制等典章律令，依然在此得到有效推行。隨著大唐的興盛和絲綢之路的暢通，高昌城成為一座國際貿易大都會、東西方物資集散地、多元文化交匯點，尤其是這里四書五經遍及學堂，形成了一個以儒家文化為主導、信仰多種宗教的安寧社會。

      9世紀中葉，回鶻人在高昌建立政權，史稱高昌回鶻，一直與中央政府保持著朝貢關系，并尊大宋為舅，自稱西州外甥。元朝建立后，政治大一統(tǒng)推動了規(guī)?？涨暗母髅褡褰煌涣鹘蝗?。佛教、祆教、道教、摩尼教、景教和伊斯蘭教相繼在此傳播，漢文、回鶻文、粟特文、西夏文和察合臺文等數種文字在這里使用。

      清代，中央政府置辟展（今鄯善縣城）辦事大臣，后改為吐魯番領隊大臣。新疆建省后，設立吐魯番直隸廳，民國時期改吐魯番直隸廳為吐魯番縣。1949年，新疆和平解放。新中國成立初期，吐魯番、鄯善、托克遜3縣隸屬烏魯木齊專署。1975年7月，吐魯番地區(qū)成立。2015年4月，吐魯番地區(qū)撤銷，設立地級市吐魯番市，轄鄯善縣、托克遜縣和新設立的高昌區(qū)。

交河之“交” 傳承文化遺產

      “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边@是唐代詩人李頎在《古從軍行》描述的邊塞風光。千古名句中的交河所在，正是吐魯番聞名遐邇的世界文化遺產——交河故城。

      交河城始建于公元前2世紀，最早的主人是戰(zhàn)國時期的西域車師人。交河源出天山，由北向南流至此處，繞城而過，分而匯合，交河之名由此而來。先民們將交河城建在吐魯番西郊的雅爾乃孜溝谷臺地上，造就了迄今世界上保存最完整、延續(xù)時間最長、規(guī)模最大的生土結構古代城市。

      交河是吐魯番盆地的重要中心城鎮(zhèn)，也是古絲綢之路的交通要道，更是管轄治理天山南北的重鎮(zhèn)。繁盛時期的交河人口達1萬余人，一度是天山南麓乃至整個西域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宗教中心。14世紀，由于連年戰(zhàn)火，交河城逐漸衰落?！澳和督缓映?，火山赤崔巍”“渾炙犁牛烹野駝，交河美酒歸叵羅”……邊塞詩人岑參在交河留下許多描寫邊塞風情的佳句，“交河”逐漸成為邊塞、西域的代名詞。

      2022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吐魯番考察世界文化遺產交河故城時強調，交河故城是絲綢之路的交通要道，是中華五千多年文明史上的一個重要見證，有重要史學價值。要加強文物保護利用和文化遺產保護傳承，不斷擴大中華文化國際影響力，增強民族自豪感、文化自信心。

      這座在大地上雕刻出來的古城，承載了中華民族的文明基因和文化根脈。2014年，交河故城作為“絲綢之路：長安—天山廊道的路網”遺址之一，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目前，交河故城已被列入國家文物局公布的《大遺址保護利用“十四五”專項規(guī)劃》。

      2023年4月，來自全國各地的15位知名油畫家將畫板搬進交河故城，開啟“和美新疆——2023年中國油畫名家采風創(chuàng)作活動”。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主席范迪安對這里贊不絕口：“交河之交既是自然界河流的交匯，也是中外文化和文明的交匯，更是當代藝術表達和遠古藝術遺存的交匯?！?/span>

      當前，吐魯番市大力實施“旅游興疆”和“文旅興市”戰(zhàn)略，深入挖掘歷史文化資源，以山脈、古城、古道、交通干線為經絡，有效串聯(lián)交河故城、柏孜克里克千佛洞、高昌故城、吐峪溝石窟等歷史文化遺存，打造絲路文化旅游景觀線路，使這座歷史古城成為各族群眾感悟中華文化、增強中華文化認同的重要載體，不斷展現(xiàn)絲路明珠的新活力。

遠眺吐魯番交河故城

文物之美 彰顯美美與共

      吐魯番是名副其實的“文物寶庫”，全市現(xiàn)有不可移動文物遺址1491處，其中包括高昌故城、交河故城2處世界文化遺產，13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56處自治區(qū)級文物保護單位，主要有古城址、古墓葬、烽燧、石窟寺等。

      巍然屹立于戈壁瀚海之間的高昌故城，因其城址現(xiàn)存布局與唐長安城相似，享有“長安遠在西域的翻版”之美譽。而在故城以北約5公里處，便是聞名世界的阿斯塔那古墓群。這里累計清理墓葬400余座，出土以文書、墓志、絲織品為代表的文物上萬件，以“高昌歷史的活檔案”“吐魯番地下博物館”之稱蜚聲海內外，成為晉唐時期西域乃至更寬廣地域歷史文化的吉光片羽。

      從阿斯塔那古墓群出土的《伏羲女媧圖》，堪稱融合中原和西域文化“DNA”的畫像。秦漢之際，越來越多的中原人陸續(xù)遷入，中原文化在西域深深扎根。作為盛行于中原地區(qū)的伏羲女媧崇尚之風，隨之而來。《伏羲女媧圖》的出現(xiàn)是對吐魯番地區(qū)多種文化交融的映射，充分表明新疆各族人民在文化認同上與中原地區(qū)達到了深刻統(tǒng)一。

      除了歷史遺跡，吐魯番還擁有豐富的文物資源。源自2500年前的中國最早的葡萄藤、距今約2800年的全世界現(xiàn)存最早的地毯——栽絨毯……吐魯番博物館現(xiàn)有藏品20637件（套）、珍貴文物892件（套），常設吐魯番通史展、出土文書展、巨犀化石展、出土錢幣展等。

      值得一提的是，幾千年來的商貿交往、文化交流、文明互鑒在吐魯番這塊土地上沉淀下豐富厚重的歷史文化遺產，同時也產生了一門國家級的“冷門絕學”——吐魯番學。2023年8月，以“新時代吐魯番學傳承與發(fā)展”為主題的第六屆吐魯番學國際學術研討會在吐魯番市舉行。研討會展示了近年來吐魯番的考古新成果、文物保護新技術以及國內外專家在吐魯番學學術研究領域取得的新成就，助力不斷提升、完善吐魯番學學科研究和體系，持續(xù)擴大吐魯番學研究的國際影響力。

幸福滋味 共享甜蜜生活

      高溫差、長日照、雪山水，得天獨厚的生長環(huán)境是吐魯番水果的甜蜜“秘籍”。葡萄，就是受益于此的眾多水果之一。吐魯番種植葡萄已有2000多年歷史，最早可追溯至公元前后?！妒酚洝ご笸鹆袀鳌泛汀稘h書·西域傳》記載，張騫出使西域時發(fā)現(xiàn)這里種植葡萄。吐魯番葡萄主要指無核白葡萄，翠綠通透、晶瑩潤澤，“其甜足倍于蜜，無核而多肉。”

      葡萄溝位于吐魯番市火焰山西側，南北長約8公里、東西最寬處約2公里。2022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吐魯番考察時來到葡萄溝，察看吐魯番特色水果展示，了解當地發(fā)展葡萄特色產業(yè)、促進文旅融合發(fā)展等情況。他強調，“吐魯番美麗富饒、瓜果飄香，這是大自然的饋贈。要正確處理經濟社會發(fā)展和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的關系，推動文化和旅游融合發(fā)展，打造富民產業(yè)。”目前，葡萄溝種植了上百個葡萄品種，設有葡萄主題展覽館、民俗館、果品交易市場、度假莊園等，已經成為文旅融合的典范。

      一個甜蜜產業(yè)，發(fā)揮巨大能量；一家“門洞商店”，訴說湘吐情深。

      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花垣縣雙龍鎮(zhèn)十八洞村、吐魯番市高昌區(qū)亞爾鎮(zhèn)新城片區(qū)新城西門村，都是習近平總書記視察過的地方。2020年9月，新城西門村與十八洞村結成了民族團結鄉(xiāng)村振興結對共建村。

      在湖南援疆項目的支持下，新城西門村建成集紅色教育、休閑娛樂于一體的紅石榴廣場，著力打造吐魯番市鄉(xiāng)村振興示范點。走進新城西門村，街道整潔、環(huán)境美觀，村民們親如一家。

      鄉(xiāng)村要振興，因地制宜選擇富民產業(yè)是關鍵。隨著高速公路貫通、物流企業(yè)不斷入駐，吐魯番的鮮食葡萄銷量逐年增加，供不應求。新城西門村還引進企業(yè)，開發(fā)葡萄干、哈密瓜干、紅棗、核桃等干果加工，年生產能力達到3000噸。

      走進高昌區(qū)的長沙葡萄主題公園里，成蔭的葡萄藤綠意蔓延。這是湖南省援疆前方指揮部打造的5個葡萄產業(yè)示范園之一。目前示范園已建好湘吐友誼路、中華傳統(tǒng)文化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宣傳步道，設置了科普園、觀賞園、品種園、資源圃，成為各族群眾的熱門網紅“打卡”點。

      如今的吐魯番，經濟蓬勃發(fā)展、百姓安居樂業(yè)、社會安定祥和、文化日益繁榮，這座流光溢彩的絲路古城愈發(fā)充滿朝氣、生機盎然。

來源：《中國民族》雜志2024年第5期

文：鄧永紅 徐東良 本刊記者 劉雅

作者鄧永紅為吐魯番市文博院副院長，徐東良為吐魯番學研究院技術保護所所長

圖：劉健

責編：張紅彬 王孺杰

流程制作：高寧（見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