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飾變遷話“三交”之⑥

      還記得去年席卷了夏天的電影《封神》嗎？

      作為一部現(xiàn)象級電影，《封神》里除了洗腦的“商務(wù)殷語”、180+質(zhì)子團的戰(zhàn)舞，還有相當(dāng)考究的服飾。

      不難發(fā)現(xiàn)，無論是禮服還是戰(zhàn)甲，他們都在腰間系著一塊“圍裙”。這難道也是成為“父王最勇敢的兒子”的標配？

      實際上，這樣一件圍在腰間并垂于身前的裝飾性服飾配件，名叫蔽膝，外形和今天的圍裙十分相似，是我國古代服飾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

      蔽膝有很多“小號”，我們?？吹降能溃ㄒ舴?、韠（音必）、韎（音妹）、韐（音革）、襜等都是蔽膝的曾用名。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蔽膝也經(jīng)歷了功用、形制上的變化，讓我們一起看看蔽膝的“成長之路”吧。

一場“從日用到裝飾”的轉(zhuǎn)型

      蔽膝最初可能是為了遮羞而生，后逐漸發(fā)展為群眾日常勞作可以盛物的日常服飾。

      《詩經(jīng)》中曾記載：“終朝采藍，不盈一襜”，古人在清晨去采摘能染色的藍草，將采摘好的藍草暫時放在寬大的衣兜里。東晉文學(xué)家郭璞認為詩中的“襜”就是蔽膝，是圍在腰前的一塊布。在東漢時期曾家包漢墓中畫像石中，也能看到當(dāng)時蜀地民眾穿著圍腰勞作的場景（圖1）。

▲圖1 曾家包漢畫像石 成都博物館藏

▲圖2《歷代帝王圖》 晉武帝像 波士頓美術(shù)館藏

      到了先秦時期，統(tǒng)治者們本著追思先祖、不忘本的想法，便將蔽膝作為“吉祥物”納入禮服中，并且在國家祭祀、朝拜等重大活動中穿用（圖2）。

      自此，蔽膝從“田間地頭”走向“大雅之堂”，完成了一場“跨越式”的轉(zhuǎn)型，成為中國歷史上最隆重、最重要的禮服之一，被胡漢民族共同作為禮服穿用（圖3、圖4）。

▲圖3 敦煌莫高窟五代第98窟 于闐國王李圣天、皇后供養(yǎng)像（圖源：敦煌服飾研究公眾號）

▲圖4  敦煌莫高窟五代第98窟 于闐國王李圣天、皇后服飾復(fù)原（圖源：敦煌服飾研究公眾號）

一場“向美而生”的蛻變

      蔽膝形制的變遷史，就是一部古代版“時尚修煉手冊”。隨手一翻，都是老祖宗們的超絕審美與炫技之作。

      自蔽膝被納入禮服、華服之列，就更加注重裝飾性，在材質(zhì)形制、紋樣上產(chǎn)生了較大的變化。商周時期，蔽膝是上窄下寬的斧形樣式（圖5）。先秦時期的蔽膝為長條形、皮革材質(zhì)，后逐漸變?yōu)楦虞p薄的布帛材料，唐代喜歡用繒（一種絲綢面料），宋以后選用更加輕薄的羅等絲織物制作。

▲圖5 商代玉人 河南安陽殷墟婦好墓出土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從紋樣來說，早期蔽膝為純色，只是在上面施加山、龍、火三個紋樣。到了唐代，蔽膝上的紋樣就豐富多彩起來。在敦煌莫高窟初唐時期的壁畫《帝王禮佛圖》中，帝王所著蔽膝上就有著極具秩序感的聯(lián)珠紋、龜背紋（圖6）。

▲圖6-1 敦煌莫高窟盛唐第194窟 帝王禮佛圖（圖源：數(shù)字敦煌）

▲圖6-2 敦煌莫高窟盛唐第194窟 蔽膝圖案 張博繪（圖源：劉元風(fēng)、趙聲良主編《敦煌服飾文化圖典·盛唐卷（下）》，北京：中國紡織出版社，2023年）

      蔽膝，還分男女款。魏晉至隋唐時期，名媛仕女所著的蔽膝款式，放在現(xiàn)在是妥妥的“高定款”。她們在蔽膝下加了數(shù)條長長的三角形飄帶，也被稱為“襳髾蔽膝”，穿上之后十分飄逸，宛若仙女一般（圖7、圖8）。東晉著名畫家顧愷之的畫作中，就經(jīng)常出現(xiàn)身著襳髾蔽膝的女子形象（圖9）。

▲圖7 北魏司馬金龍屏風(fēng)大同市博物館藏

▲圖8-1 敦煌莫高窟西魏第285窟 仙女（圖源：數(shù)字敦煌）

▲圖8-2敦煌莫高窟西魏第285窟仙女服飾復(fù)原（圖源：敦煌服飾研究公眾號）

▲圖9 南宋 《洛神賦圖》（局部） 弗利爾美術(shù)館藏

      到了晚唐五代時期，另一款前后兩片、下擺呈現(xiàn)花瓣形的蔽膝成為潮流，貴族婦女將它與大袖衫搭配，穿著就像牡丹花一樣雍容華貴（圖10）。

▲圖10 唐《簪花仕女圖》（局部） 遼寧省博物館藏

一場“酣暢淋漓”的爆改

      1988年，在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阿城區(qū)巨源鄉(xiāng)城子村松花江南岸出土了一座金代的皇家墓葬，墓主人是金代“太尉、儀同三司事齊國王”完顏宴。完顏晏與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同輩，屬于金王朝宗室近枝。他的墓葬出土了一件能保暖又便于活動的蔽膝（圖11、圖12）。

      據(jù)《金史·輿服志》記載，金代天子、皇后、太子及臣下朝服皆有蔽膝之制?？梢姡嫒艘褜h族蔽膝引進到自己民族的服飾制度里。

▲圖11 褐地朵梅鷺章金錦綿蔽膝（圖源：趙評春、遲本毅主編《金代服飾·金齊國王墓出土服飾研究》，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年，圖六一）

▲圖12 褐地朵梅鷺章金錦紋樣（圖源：趙評春、遲本毅主編《金代服飾·金齊國王墓出土服飾研究》，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年，圖六三）

      但這件蔽膝之所以驚艷四座，在于它是一場對漢族傳統(tǒng)蔽膝的“爆改”。

      在形制上，這件蔽膝與漢族蔽膝最大的不同是蔽膝兩側(cè)有開衩，長度是自胸至膝。穿用時，正面齊于胸前，由左腋下將窄片先繞于后背部，再將四條系帶相應(yīng)由右肋側(cè)帶孔分別穿出待系，然后將后片由右腋下繞于后身，其系帶由左腋下肋部繞至前胸，左右四個帶子對系于前胸腹部。

      這種穿著方式可以保暖，上自胸背，下至雙膝，行走坐騎時前后兩側(cè)開衩毫不影響。因此在功能上，它化身“保暖黑科技”，為酷愛戶外騎射的金人保駕護航?？梢哉f，金人的蔽膝是實用性和禮儀性完美結(jié)合在一起的優(yōu)秀設(shè)計，簡直不要太City！

      從上古時期中原地區(qū)的勞作服裝到貴族禮服中的重要元素，再到金代女真人的“借鑒”與“爆改”，蔽膝的發(fā)展演變承載著歷史上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印記，也充分印證著中華文明的創(chuàng)新性。

來源：道中華微信公眾號

文：王曉彤 封煜靖

責(zé)編：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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