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世紀三四十年代，一支來自我國東北地區(qū)的隊伍在西域建立王朝，并對當?shù)氐纳a(chǎn)生活方式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這個王朝就是西遼。為什么大量契丹人和漢人會從東北來到西域？一切都要從耶律大石講起。

      1125年，遼天祚帝在逃亡西夏的途中被金軍俘虜，延續(xù)200多年的大遼宣告滅亡。

      此時，在陰山北麓的可敦城中，契丹人耶律大石一方面在加緊招兵買馬，一方面積極聯(lián)合周圍政權(quán)，一心收復遼的失地。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日后自己將一路向西，直達西域中亞，建立起一個傳承并傳播了中華文化的西遼。

▲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的八世孫：耶律大石（圖片來源：國家人文歷史)

皇室后裔的奮發(fā)之路

      身為遼太祖耶律阿保機八世孫的耶律大石曾有過一段不光彩的經(jīng)歷，在金朝與宋朝共同出兵擊遼的戰(zhàn)爭中，耶律大石被金軍俘獲，并強迫他帶路，襲擊天祚帝的大營。當時天祚帝正在應州，但金軍還是抓獲了包括秦王、許王及各嬪妃、公主、大臣多人，繳獲車輛一萬多乘。

      金太祖完顏阿骨打下詔褒獎耶律大石說：“林牙大石雖非降附，其為向?qū)в袆冢擅髦I之?！贝耸驴梢哉f是耶律大石人生中最不光彩的一頁，故而在《遼史》也未提及或僅有簡短帶過。

      《北使記》中提到了耶律大石這一時期在金營的情況：“太祖（完顏阿骨打）愛其俊辯，賜之妻，而（耶律大石）陰蓄異志?！薄镀醯尽穭t稱他與金軍統(tǒng)帥完顏宗翰不和，懼怕報復，故棄妻攜五子出逃 。

      無論如何，結(jié)果是，耶律大石帶領(lǐng)一支人馬從金營逃脫，回歸天祚帝身邊。在得到耶律大石帶來的人馬后，天祚帝又得到陰山室韋“謨葛失”（族名）的援助，自認為得到天助，準備決戰(zhàn)。耶律大石指出之前遼軍一敗再敗，這時再求決戰(zhàn)，不是良策。天祚帝堅持出兵。耶律大石認為天祚帝不能恢復大業(yè)，于是決心前往遼在西北的軍事重鎮(zhèn)可敦城（即鎮(zhèn)州，今蒙古國布爾干省青托羅蓋古回鶻城）。耶律大石離開后不久，執(zhí)意出兵的天祚帝果然兵敗被俘，遼朝自此滅亡，距他出走不過半年。

      可敦城自遼開國以來便受到歷代遼帝的重視，專設(shè)建安軍節(jié)度使司，并為遼西北路招討司的駐地。即使在遼末戰(zhàn)亂之中，西北仍然相對安定，有各部軍隊約兩萬余騎，戰(zhàn)馬數(shù)十萬匹。

      在可敦城期間，耶律大石一直奉行“養(yǎng)兵待時而動”的戰(zhàn)略，不主動出擊金朝，而是爭取西夏、南宋等的支持，以孤立金朝。到1129年，他已奪回了被金朝占領(lǐng)的一些地方。

      1130年，金朝向漠北諸部征兵進討耶律大石，但諸部不從，征討半途而廢。而耶律大石經(jīng)過5年休養(yǎng)，也下定決心向外發(fā)展。他認為金朝正處于強勢時期，無法與之抗衡，故決定向西開拓，他率軍越過金山（阿爾泰山），先進入曳咥河（今額爾齊斯河）與葉密立河（今額敏河）地區(qū)，在這里修建城池。

▲金秋的額爾齊斯河。（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耶律大石寫信給高昌回鶻國王畢勒哥說：“我國與你們國家的交好已有多年歷史了。現(xiàn)在我準備向西前往大食，向你們國家借道，你們切不可生疑。”畢勒哥接到書信，當即迎接耶律大石到官邸，大宴三日。耶律大石臨行之前，畢勒哥又進獻六百匹馬、一百只駱駝、三千只羊，并表示愿意以子孫為人質(zhì)作為遼的附庸，一直送耶律大石至境外?！　?/span>

雄踞西域，百年盛衰

      耶律大石西行發(fā)展，具有傳承漢唐以來歷史傳統(tǒng)的意義。西域是絲綢之路必經(jīng)之地，早在西漢，中央政府就設(shè)置了西域都護府，管轄天山南北廣大地區(qū)。唐朝建立后，在西域先后設(shè)立安西、北庭兩大都護府，管轄地域遠達中亞。唐朝后期，中國北方民族回鶻西遷，在西域中亞建立了高昌回鶻王國和喀喇汗王朝等地方政權(quán)。

▲布拉納遺址。1134年，耶律大石率軍進入東喀喇汗王朝首都巴拉沙袞（今吉爾吉斯斯坦托克馬克附近的布拉納遺址г.Брана）。他將巴拉沙袞定為國都，稱虎思斡耳朵（意為大帳），并改年號為康國。（圖片來源：國家文物局）

      1132年，耶律大石在葉密立（今新疆額敏縣）登基，稱天祐皇帝，年號為延慶。耶律大石建立的政權(quán)是遼朝的繼續(xù)，史稱西遼，西方則將西遼稱之為哈喇契丹。

      經(jīng)過十多年征戰(zhàn)，高昌回鶻、喀喇汗王朝、花剌子模、乃蠻、葛邏祿、康里等地方政權(quán)和游牧部族先后臣服于西遼政權(quán)，西域?qū)崿F(xiàn)統(tǒng)一。

      當西遼強盛之際，其疆域東起土拉河，西包咸海，北越巴爾喀什湖，南盡阿姆河、興都庫什山、昆侖山，面積不下四百萬平方公里，是稱雄西域中亞近百年的強大政權(quán)。

▲西遼行政區(qū)劃圖，按1154年至1164年的管轄范圍編繪。（圖片來源：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

      西遼時期，西域中亞地區(qū)社會比較安定，為絲綢之路的繁榮發(fā)展提供了條件。西遼境內(nèi)處于商道上的怛邏斯（今哈薩克斯坦江布爾）、訛打剌（今哈薩克斯坦奇姆肯特附近）等城都有專供過往商隊食宿的旅店和出售商品的市場，中原的絲綢錦緞、漆器、瓷器，西亞、歐洲等地的珠寶、香料及毛織品氍毹等，都在當?shù)剡M行交易轉(zhuǎn)運活動，西遼是當時中原與西亞歐洲商隊的必經(jīng)之地。

      公元1218年，成吉思汗令大將哲別率領(lǐng)兩萬騎兵征討西遼，西遼滅亡，存國87年。

西遼政權(quán)的重大歷史意義

      元朝詩人耶律楚材曾在詩歌中表達過對耶律大石的贊美：“后遼興大石，西域統(tǒng)龜茲，萬里威聲震，百年名教垂。”

      耶律大石在西域總結(jié)了前朝的統(tǒng)治教訓，又吸收了當?shù)氐闹卫斫?jīng)驗，創(chuàng)立了一個多民族多文化的王朝。同時，也通過積極治理，穩(wěn)定了西域的局勢，為西域中亞的發(fā)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西遼錢幣 延慶元寶、康國元寶。（田睿 供圖）

      西遼把中國的傳統(tǒng)制度文化推行到了西域中亞廣大地區(qū)。遼朝后期，契丹人已大多漢化。耶律大石率領(lǐng)大批軍民西行，其中主要是漢化的契丹人和漢人。當耶律大石在可敦城稱王時，即按遼朝政治制度設(shè)置南北面官屬。在葉密立稱帝建元延慶、建都虎思斡耳朵改元康國時，他都按照漢地制度，用延慶、康國等年號鑄造錢幣，通行境內(nèi)。傳世的耶律大石發(fā)布的詔書、詔告，也多以漢文寫成。

      跟隨耶律大石西行的軍民中，有不少從事建筑等行業(yè)的工匠，他們把中原磚瓦結(jié)構(gòu)的傳統(tǒng)建筑技藝和建筑風格傳播到了西域中亞。前蘇聯(lián)學者認為，中亞“哈喇契丹居民點的遺址，它們在建筑裝飾方面，總的說來廣泛地表現(xiàn)出漢藝術(shù)和漢文化的影響……無論漢族匠人，還是當?shù)亟ㄖそ常际紫壤昧藵h人的建筑技術(shù)和材料—瓦、泥塑、炕式的取暖系統(tǒng)?！?/span>

▲西遼?。▓D片來源：國家人文歷史）

      還應提到的是，當契丹人建立的遼朝和西遼統(tǒng)治中國北方和西域中亞時期，歐俄平原上的基輔羅斯興起并進入繁榮時期，基輔羅斯歸并伏爾加河流域和里海地區(qū)之后，開辟了一條通往里海的商道，將“從瓦利基亞人到希臘人之間的交通線”的南端引向了東方，使得中國的絲綢錦緞、漆器、瓷器等商品更多地傳入了基輔羅斯境內(nèi)。

      據(jù)俄國文獻記載，就在耶律大石建都虎思斡耳朵之后，基輔羅斯的諾夫哥羅德王公開始多次派人越過烏拉爾山進入回鶻人活動地區(qū)，如果這一記載可靠，基輔羅斯人與西遼已有直接的交往。

      正因為如此，俄語中的中國一詞“Китай”即契丹的音譯，這表明基輔羅斯最先對中國的認識是基于對古代契丹人的認識，以后則將對契丹人的稱呼擴大為對全體中國人的稱呼。

▲滿文版遼史本紀（圖片來源：故宮博物院）

      契丹人耶律大石建立的西遼，統(tǒng)一了西域，這是繼漢唐之后對西域地區(qū)產(chǎn)生深遠影響的又一中華政權(quán)，促進了中華文化在西域的傳承和傳播，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歷史事實充分證明，中華各民族都為開拓鞏固我們遼闊的疆域，傳承、傳播我們燦爛的文化，作出了重要貢獻。

      （作者系西南民族大學中國少數(shù)民族史2022級博士生）

來源：道中華微信公眾號

文：田睿

責編：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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