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xiàn)在所在位置:首頁 > 共有家園
詩經(jīng): 中國文學和中華文化的“元典”
發(fā)布日期:2024-02-02

截屏2022-02-02 21.49.25.png

孔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庇衷唬骸安粚W詩,無以言?!?/span>

當我們沿著中國文學和中華文化的綿長雄渾之大河,回溯到它的上游時,會發(fā)現(xiàn)在清澈的溪流中,有許多閃耀著璀璨光彩的“寶石”。無疑,《詩經(jīng)》就是這些“寶石”中最為絢爛奪目的一顆。作為我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詩經(jīng)》反映了自西周早期至春秋時代中期的歷史文化與文學的基本面貌,也是先秦時代地域文化與民族文化交流融合的瑰寶。

《詩經(jīng)》的結(jié)構(gòu)、產(chǎn)生過程及其時代

先秦時代,是我國源遠流長而又光輝燦爛的文化經(jīng)典生成期。始自傳說中的堯舜禹時期,歷經(jīng)夏、商兩代,我國已積累了豐富的活態(tài)文化資源。到了周代,受益于逐漸成熟的語言文字和更加濃郁的禮樂文化氛圍,已有的和新創(chuàng)造的文化資源得到整合與提升,從而邁入“元典”的“軸心時代”?!对娊?jīng)》就是這些“元典”中的卓越代表。

詩經(jīng)古稱《詩》,現(xiàn)存305篇,在西漢時被尊為“經(jīng)”,后來稱《詩經(jīng)》。在“五經(jīng)”中,《詩經(jīng)》的文學色彩尤其鮮明,孔子時代的“詩三百”都是合樂可歌的。從傳播角度來看,《詩經(jīng)》既在體例篇幅上易于承繼,又在音律韻味上利于傳揚,所以在歷代其都是我國人文教育的經(jīng)典,在日本、韓國、越南等深受中華文化影響的亞洲國家也是如此。16世紀前后,《詩經(jīng)》還經(jīng)法國耶穌教會傳教士等翻譯成拉丁語傳入西歐,此后各國語言的譯本也不斷產(chǎn)生。

從結(jié)構(gòu)上看,《詩經(jīng)》分為“風”“雅”“頌”三個部分。其中,“風”是來自周王朝統(tǒng)治下各地域的歌謠,共有十五國風,即《周南》《召南》《邶風》《鄘風》《衛(wèi)風》《王風》《鄭風》《齊風》《魏風》《唐風》《秦風》《陳風》《檜風》《曹風》《豳風》,共160篇;“雅”是來自周王朝核心統(tǒng)治區(qū)域即王畿之地的歌曲,包括《大雅》31篇、《小雅》74篇;“頌”則是宗廟的祭祀歌曲,包括《周頌》31篇、《商頌》5篇、《魯頌》4篇。

《詩經(jīng)》中所收的詩篇,除了少數(shù)幾篇外,大部分的作者都已不可考。之所以如此,與《詩經(jīng)》采集的方式有關(guān)?!稘h書》載:“孟春之月,群居者將散,行人振木鐸徇于路,以采詩,獻之大師,比其音律,以聞于天子。”([漢]班固撰,[唐]顏師古注:《漢書》,中華書局,2002年)大意是說,春天到來,冬閑時節(jié)群居在一起的行人們將要分散開來,準備新一年的農(nóng)耕與勞作。被派到周王朝統(tǒng)轄地區(qū)去采集民歌的人手里搖著木鐸,在道路上奔波。回到都城后,他便將沿路搜集到的詩歌獻給太師(掌管音樂的主官)。經(jīng)太師修改后,使這些詩歌更加合乎音律和節(jié)拍,再呈送給天子。這樣做的原因,是讓周天子能夠足不出戶而知天下之事,從而發(fā)布正確的政令,即《詩大序》里所說的“先王以是經(jīng)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唐]孔穎達疏,[清]阮元??保骸妒?jīng)注疏·毛詩正義》,中華書局影印清嘉慶刻本,2009年)。

這就是著名的“采詩說”。

先秦時代,詩、樂和舞三位一體,是不能分割開來的。詩歌自身就包括了文本、樂曲及舞蹈。在周王朝治下廣泛采集而來的詩歌既具有獨特的地域性特點,由此又與先秦各部族產(chǎn)生了廣泛的聯(lián)系。

流傳至今的《詩經(jīng)》文本,據(jù)說是春秋時代后期由孔子修訂的?!妒酚洝た鬃邮兰摇氛f:“古者《詩》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禮義,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得而述,以備王道,成六藝”([漢]司馬遷撰:《史記》,中華書局,2003年)。這個著名的“孔子刪詩說”,與孔子作為教育家和文獻學家的身份是相符的。

《詩經(jīng)》的時代上限在哪里?這個問題說法不一。目前看來,《商頌》五篇一般認為多是春秋時代宋國人祭祀先祖的祭歌?!夺亠L》中有一首《七月》,講的是豳國一年中的農(nóng)事,而豳國是周民族由豳遷岐之前的墾殖之地,其時代約在公元前12世紀,正當商朝后期。但《七月》作為歌頌周人先祖的歌曲,從詩中的名物和詩句的藝術(shù)來看,還是作于周朝建立后的可能性較大。所以,將《詩經(jīng)》的上限定在西周早期,大體是成立的。

而就下限來說,《魯頌》4篇是祭祀魯僖公(公元前659—前627年在位)的;《陳風·株林》是諷刺陳靈公(公元前613—前599年在位)的;有學者認為《秦風·無衣》是秦哀公與申包胥時事,即公元前505年(陳子展:《詩經(jīng)直解》,復旦大學出版社,1983年),這已經(jīng)到了春秋末期,為時過晚,似乎難以取信。所以《詩經(jīng)》的下限,定在春秋中期應該比較穩(wěn)妥。

“國風”:先秦地域文學的“思無邪”

《詩經(jīng)》的“國風”部分有160篇詩,分系在十五國風之下,而這十五國風又分別代表著不同地域的詩歌風格,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

《周南》和《召南》,統(tǒng)稱“二南”,產(chǎn)生于周公和召公治理的地域。周公和召公是西周早期的著名政治家,而周公也是殷商過渡到西周時,在制度和文化方面推行過禮樂文化的歷史性人物。殷商時期,巫鬼文化的影響較大。比如著名的甲骨文,主要就是歷代商王的占卜記錄。西周建立后,在文化上以理性主義來代替重巫鬼的神秘主義,在制度上以禮制和樂制來確立身份等級與封建等級,從而用人事上的制度設計來代替虛無縹緲的上天意志(參見王國維《殷周制度論》,浙江教育出版社,2009年)。這一點,也體現(xiàn)在了《周南》中。

比如說《周南》的第一篇《關(guān)雎》:

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這首詩初讀起來,似是在講一位男子愛慕某位女子,但卻求之不得的情事,所以我們常常會認為它是一首單純的戀歌。然而,它作為《周南》的第一篇,也是《國風》的第一篇,更加是《詩經(jīng)》的第一篇,其內(nèi)涵恐怕不是單純的戀歌所能囊括的。孔子一生的理想是克己復禮,也說過“《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以及“《關(guān)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話(楊逢彬:《論語新注新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8年)。那么,《關(guān)雎》一詩到底是怎樣體現(xiàn)“禮”的呢?

這首詩是典型的四言詩體式,分為五章,每章四句。在頭兩章中,我們可以看到抒情主體對相思對象的愛慕之情逐漸高漲,到了第三章中,這種戀慕之情竟達到了“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地步。如果這段愛情發(fā)生在當今,男主人公的下一步應該就是對心中的女子展開熱烈追求,然而,這與先秦時代的禮制不符。于是,在第四章和第五章中,“琴瑟友之”和“鐘鼓樂之”代替了他內(nèi)心的騷動,其情感重新納入了禮制的軌道——因為在周代的語境中,琴瑟和鐘鼓之樂,都是家庭之樂。也就是說,詩歌巧妙地讓該男子采取了想象的方式,來解構(gòu)內(nèi)心逾越禮制的欲望,進行有利于遵守禮制的宣泄。從禮制的角度來說,詩歌有效地抑制了人的非禮之思,達到了“思無邪”的效果;而從生理和道德的角度來說,詩歌也有效地防止男子過于沉浸在愛情的盲目之中,過樂或過哀,都是對身體和精神有害的行為,所以,“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就成為契合中庸之道的最好效果。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關(guān)雎》闡發(fā)了家庭和諧關(guān)系建構(gòu)的道理,家庭是一個社會最基本的組成單位?!对娊?jīng)》以家庭之道作為發(fā)端,進而拓展到鄰里、鄉(xiāng)里、邦國和天下,成為整個周王朝基本的倫理法則,這也就是它處于《詩經(jīng)》之首的深意所在。

《周南》和《召南》的詩篇,多合乎禮樂制度的原則,原因就在于它們承載的是周公和召公的治道影響。其他國風,也各有其特點。比如《王風》是周平王東遷后的作品,里面充滿了像《黍離》一樣的故國之思,還有《君子于役》中的對于君子久役的相思之情?!熬佑谝郏恢淦?。曷至哉?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這樣的描寫,情深而意摯。又如《邶》《鄘》《衛(wèi)》三風,與《鄭風》一樣,后世有著“鄭衛(wèi)淫”的譏評。而這幾篇國風之中,情詩的數(shù)量更多,這又與鄭、衛(wèi)兩國素來就有“桑間濮上”“溱洧之會”的男女相約風俗習慣有關(guān)。如《子衿》中對戀人的翹首盼望:“一日不見,如三月兮?!薄鹅o女》中等待戀人而不來的急切盼望:“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薄娭械目坍嬓蜗蠖鷦?,這些都是有著豐富文學性的名篇。此外如《魏風》《檜風》《曹風》等小國之風的儉嗇,《唐風》《齊風》的刺譏,《秦風》根植于黃土高原的厚重歷史質(zhì)感,以及《豳風》對農(nóng)事的精彩描寫等,都體現(xiàn)了很顯著的地域性文學的特征。

《陳風》是“國風”中較為獨特的一篇。在春秋時期,陳國與楚國最為接近,曾被楚國滅而復立,所以,對于諸夏各國來說,它受楚文化的影響較深。而楚國在春秋早期還被視為“南蠻”,屬于南方民族,頗有浪漫主義的文化色彩。在政治上,它吞并了漢水流域的姬姓諸小國,不斷向北推進,與北方的另一個大國晉國爭霸于中原。陳國在地理位置上緊挨楚國,受楚國的控制,文化方面也沾染上了南方的巫風,這在《陳風》中是有所體現(xiàn)的。如《宛丘》中“無冬無夏,值其鷺翿”的樂師,還有《東門之枌》中“不績其麻,市也婆娑”的巫女,可能都是與巫文化有關(guān)的形象。

以上十五國風,其地域遍布黃河中下游地區(qū)。在 《詩經(jīng)》的時代,這個區(qū)域乃華夏族的核心區(qū)域,屬于“諸夏”繁衍生息之地。于此可見,《詩經(jīng)》也生動地呈現(xiàn)了那個時代民族交融的情景。

“雅頌”:美刺傳統(tǒng)與民族史詩

“雅”分為《大雅》和《小雅》,其意為“正”,即政。政有小大,所以稱其為大小雅。

在《詩經(jīng)》的學術(shù)史中,有“變風變雅”之稱,是與“正風正雅”相對的。所謂正,指的是周王朝鼎盛時期的詩歌,比如文、武、成、康諸朝時的詩歌;所謂變,指的是周王朝走向衰落之時的詩歌,即其中晚期的詩歌?!罢L”,指的是《周南》和《召南》;“變風”則指“二南”之外的其他十三國風。“正雅”“變雅”的情況要復雜一些。《大雅》自首篇《文王》至《卷阿》,這18篇是“正雅”;自《民勞》至《召旻》,這23篇為“變雅”?!缎⊙拧纷允灼堵锅Q》至《菁菁者華》,這23篇是“正雅”;自《六月》至《何草不黃》,這58篇為“變雅”?!罢L正雅”多為頌美之詩,“變風變雅”則多為怨刺之詩。它們與“國風”中的美刺詩歌一起,共同構(gòu)成了《詩經(jīng)》的美刺傳統(tǒng),這也是后世所稱道的《詩經(jīng)》現(xiàn)實主義的文學傳統(tǒng)。

《頌》詩是宗廟祭歌,以稱揚功德?!吨茼灐?1篇,有助于認知周王朝的歷史。《商頌》5篇,亦有對于殷商史的認識價值?!遏旐灐?篇稱揚魯僖公,魯僖公在春秋并非賢君,該組詩歌多有溢美,也是頌歌功能使然。

“小雅”的風格,多敘述貴族君子生活中的事體,風格上悲壯蒼涼,與“國風”民謠式重抒情而又婉轉(zhuǎn)秀美的風格相異,也與“大雅”和“頌”趨向于莊嚴中正的風格不同。

“雅”詩中,不乏優(yōu)秀作品,如著名的《小雅·采薇》末章: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這首詩前面講一名久役于外的戍卒,雖然充滿對家鄉(xiāng)的思念,但也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所肩負的責任與義務,即抵御玁狁的侵擾。玁狁是周王朝西北方的游牧民族,經(jīng)常越過邊界襲擾。面對著責任與家庭之間的沖突,這位戍卒勇敢地承擔了他的職責,歷經(jīng)多場激烈的戰(zhàn)斗,完成了戍守任務。但等到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時,又不禁感到憂心忡忡:離家這么久,家中的親人不知道怎樣了,他們有沒有出什么事情?如此一來,他的腳步越來越重,原本百戰(zhàn)之后得以歸家的喜悅,卻化作了滿腔愁緒。一路風雪,又饑又渴,回想起當初出征的時候,楊柳的枝條飄拂,像是在依依送別一樣,就算是那時候的離別,好像也要比此刻要更歡樂一些??!

這首詩末章的寫法,在文學上叫做“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清]王夫之著,戴鴻森箋注:《姜齋詩話箋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通過與情境相反的情感描寫,來增加哀痛與歡樂的情感深度。而它對人性復雜情感的精細把握和描寫,更使得這首詩具有了強大的情感張力,因而成為《詩經(jīng)》里的名篇。

《大雅》與《頌》中,還有許多詩歌記述了周族和商族發(fā)展的歷史以及其先公先王的德業(yè)。其中,《大雅》中的《生民》(記后稷事)、《公劉》(記公劉事)、《緜》(記古公亶父事)、《皇矣》(記文王事)、《大明》(記文王、武王滅商事)等5篇是一組周族的史詩,記述了從周族的始祖后稷到周王朝的創(chuàng)立者滅商的歷史。其中,《生民》記載了“履帝武敏歆”的上古感生神話,講后稷之母姜嫄踩巨人足跡而懷孕生下后稷之事,充滿神話傳說色彩。而《大明》中“殷商之旅,其會如林。矢于牧野,維予侯興。上帝臨女,無貳爾心。牧野洋洋,檀車煌煌。駟騵彭彭,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肆伐大商,會朝清明”的語詞,更是莊嚴肅穆,真實刻畫了決定商周命運的牧野之戰(zhàn)。這一戰(zhàn),后來被1976年在陜西臨潼出土的《利簋》銘文所證實。其大意為:武王征商,在甲子日的早晨,其時歲星當前,激戰(zhàn)竟日,自暮至晨,占有了商國。辛未日,王在管地(今鄭州市)的軍營中,賜給右史(官名)利(人名)青銅,利用受賜的青銅來為旜公作寶尊彝。(參見上海博物館商周青銅器銘文選編寫組編:《商周青銅器銘文選》,文物出版社,1990年)辛未日是牧野之戰(zhàn)后的第七天,我們從出土的青銅器銘文見證了周武王伐紂戰(zhàn)爭,也就是《大明》中描寫的這幕場景。這是《詩經(jīng)》描寫與史實相契合的一個著名例子。

武王伐紂,按《尚書》的記載,武王軍中,有庸、蜀、羌、髳、微、盧、彭、濮等國的軍隊參加([唐]孔穎達疏,[清]阮元??保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中華書局影印清嘉慶刻本,2009年)。這些方國或部族,多屬于“蠻”“夷”“戎”“狄”等。他們加入了周軍,共同推翻了殷商王朝?!洞竺鳌芬辉?,也是對他們功績的史詩性記載。

比興傳統(tǒng)對中國文學的深遠影響

《詩經(jīng)》的學派,在漢代有今文經(jīng)學三家,即齊、魯、韓詩;又有古文一家,即毛詩。魏晉之后,毛詩獨盛,三家詩逐漸亡佚。我們?nèi)缃袼姷降摹对娊?jīng)》文本,基本上是毛詩的系統(tǒng)。

毛詩在《關(guān)雎》詩后,有一篇闡述《詩》的總綱的文字,一般稱為“詩大序”。序中以“風”“雅”“頌”“賦”“比”“興”為《詩》的“六義”。風、雅、頌,如前所述是《詩經(jīng)》體制上的分類;而賦、比、興,則是《詩經(jīng)》作法上的表現(xiàn)手法。

所謂賦,朱熹說:“賦者,敷陳其事而直言之者也?!保╗宋]朱熹集注:《詩集傳》,中華書局,1958年)賦就是鋪陳直敘,詩人把思想感情和有關(guān)事物平白直接地表達出來。賦在《詩經(jīng)》中運用非常普遍,能夠敘述事物、抒發(fā)情感?!镀咴隆返闹饕囆g(shù)手法就是賦。

所謂比,朱熹說:“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保╗宋]朱熹集注:《詩集傳》,中華書局,1958年)比就是比擬與比喻。比的藝術(shù)手法能以具體形象的詩歌語言來表達思想感情,再現(xiàn)異彩紛呈的物象。如《衛(wèi)風·碩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所謂興,朱熹說:“興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辭也。”([宋]朱熹集注:《詩集傳》,中華書局,1958年)興是詩人先見一種景物,因觸動了心中某處的敏感而順勢發(fā)出的歌唱。興,有的只在開頭起調(diào)節(jié)韻律、喚起情緒的作用,更多的則與所興之文有委婉隱約的內(nèi)在關(guān)系,或烘托渲染環(huán)境氣氛,或比附象征中心題旨,構(gòu)成詩歌藝術(shù)境界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關(guān)雎》《蒹葭》《采薇》的起句,都用的是興法。

比和興的手法有近似之處,又并不全然相同。大體來說,比是明喻或暗喻,審美感受上要重一些;興只是興起那一點似有還無的聯(lián)系,審美感受上要輕一些。中國古代的詩歌多是抒情詩,不斷發(fā)展比興的手法,使其成為了古典詩歌最重要的藝術(shù)傳統(tǒng)。清代人陳沆專門寫了一本《詩比興箋》(中華書局,1959年版),就是利用歷代詩歌實踐來說明這個藝術(shù)傳統(tǒng)的著作。我們今天談中國古典詩歌,也多是從比興的角度去欣賞和理解。

總的來看,《詩經(jīng)》結(jié)集了公元前11世紀—前6世紀約500余年的詩歌,對晚商至周代社會文化與歷史進行了文學摹寫和藝術(shù)表現(xiàn)。舉凡貴族、官吏、農(nóng)人、兵士、隱士、游子、思婦、戀人等,都是這些精致而美麗詩歌的主人公和書寫對象,或清新秀雅,或優(yōu)美婉轉(zhuǎn),或深沉悲壯,生動而深刻地展現(xiàn)了那個時代色彩斑斕的風貌。

“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夷而進于中國則中國之。”([唐]韓愈《原道》,見孫昌武選注《韓愈選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在禮樂文明的框架下,作為漢族前身的華夏民族展現(xiàn)了不斷匯聚、交融、涵化、吸收其他民族文化的特點,成為各民族凝聚、融合的主干和核心?!缎⊙拧分姓f“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證明了從以遵行禮樂文明制度的周王朝為代表的王權(quán)衍伸出來的文化中國意識,在《詩經(jīng)》時代已然產(chǎn)生。又據(jù)《左傳》載:襄公十四年(公元前559年),晉人執(zhí)戎子駒支,責之以泄密之罪,駒支義正辭嚴,為自己辯解,并賦《小雅·青蠅》而退。([唐]孔穎達疏,[清]阮元校勘:《十三經(jīng)注疏·春秋左傳正義》,中華書局影印清嘉慶刻本,2009年)可見當時的“西戎”貴族,已經(jīng)能夠熟練地通過賦詩言志來與諸夏各方進行交流。

2019年5月15日,亞洲文明對話大會在北京開幕,國家主席習近平出席并發(fā)表主旨演講。也就是在這次大會上,《詩經(jīng)》《論語》與《塔木德》《一千零一夜》《梨俱吠陀》《源氏物語》被列為亞洲文化交流第一級別的經(jīng)典。

作為古代文學經(jīng)典的《詩經(jīng)》,雖然其主體是華夏民族在黃河流域農(nóng)耕生活背景之下的質(zhì)樸歌謠,但早在中國文學的幼年時期,就已成為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至今依然是我們認知自身并理解中華文化的重要載體?!对娊?jīng)》所記錄的生存方式、生活場景和喜怒哀樂,大部分至今沒有中斷甚至對于人類的未來依然至關(guān)重要。文學作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載體的這個優(yōu)良傳統(tǒng),也貫穿其整個發(fā)展繁榮的各個時期。于此意義上,中國文學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建設始終持續(xù)不斷地貢獻著力量,長盛而不衰。


文:中央民族大學文學院副教授 黃鳴

責編:張昀竹 江凌

制作·流程:張偉(見習)

歡迎訂閱《中國民族》雜志
      《中國民族》雜志由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主管、民族團結(jié)雜志社主辦。作為國家民委機關(guān)刊,《中國民族》雜志聚焦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用心用情用力講好中華民族故事,大力宣介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大力宣傳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取得的歷史性成就,大力宣傳中華民族同世界各國人民攜手構(gòu)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美好愿景,在涉民族宣傳工作領(lǐng)域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中國民族》雜志各文版均為大16開全彩印刷。《中國民族》雜志漢文版為月刊,全年共12期,單份全年定價180元;《中國民族》雜志蒙古文漢文對照版、維吾爾文漢文對照版、哈薩克文漢文對照版、朝鮮文漢文對照版均為雙月刊,全年6期,單份全年定價90元。

訂閱方式(二選一):
一、郵局訂閱(全國各地郵局均可訂閱)
中國民族(漢文版)郵發(fā)代號:2-91
中國民族(蒙古文漢文對照版)郵發(fā)代號:82-237
中國民族(維吾爾文漢文對照版)郵發(fā)代號:<新>58-117
中國民族(哈薩克文漢文對照版)郵發(fā)代號:<新>58-118
中國民族(朝鮮文漢文對照版)郵發(fā)代號:82-392

二、雜志社訂閱(銀行匯款)
戶名:民族團結(jié)雜志社
賬號:0200 0042 0900 4613 334
開戶行:工商銀行北京和平里北街支行
聯(lián)行號:102100020307
聯(lián)系電話:010-58130831;傳真:010-84504624;
發(fā)行郵箱:mztjzzs@126.com

訂閱下載:2025年《中國民族》雜志訂閱單

歡迎訂閱《中國民族》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