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作家葉梅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40多年來，通過小說、散文、報告文學等形式，始終耕耘在民族文學這方沃土，屢獲全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創(chuàng)作駿馬獎、冰心散文獎、徐遲報告文學優(yōu)秀作品獎等多個獎項，作品被譯成英、法、日、韓、阿拉伯、俄等多種文字，將中華民族文學故事傳播至世界各地。作為中華民族文學故事的優(yōu)秀講述者，成就葉梅的是才華，是熱愛，更是對偉大祖國和中華民族的一片赤子之心。

在長江黃河的滋養(yǎng)中

       反映位于武陵山區(qū)腹地的鄂西地區(qū)以及長江三峽沿岸各族同胞向往現(xiàn)代文明、追求美好生活的奮斗歷程，是葉梅早期小說創(chuàng)作的重要主題。

       在這些作品中，當?shù)氐拿褡屣L情、女性形象、文化身份等，是讀者頗為關注并時常討論的話題。葉梅認為，自己的創(chuàng)作深受長江文化、黃河文化的滋養(yǎng)，從而有了超越某個民族和某個地域的特性。

       葉梅生于湖北巴東，祖籍山東東阿。前者屬于長江流域，后者則有黃河流過。這兩個區(qū)域的山川大地以及世代生于斯長于斯的人們，一直令她魂牽夢繞。在她的生命基因里，始終熔鑄著深厚的家國情懷。所以，她一次次回到黃河岸邊的村莊溯源，又一次次進入長江三峽兩岸的山鄉(xiāng)探訪。這是尋夢、尋根，更是一種交流融匯。

       長江與黃河，一南一北，孕育出的南北方文化相交相融，串聯(lián)起地理空間上的東部與西部，又支撐起中華民族從多元走向一體的歷史時空。唯其如此，使得土家族作家葉梅具備了非常開闊的視野和格局。

       自古以來，土家族便在長江中上游流域、云貴高原等地區(qū)繁衍生息，與漢、苗、侗等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守望相助，手足情深。土家族的歷史和命運是中華民族歷史和命運的縮影。

       在長期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實踐中，葉梅提煉出了土家族在歷史發(fā)展中形成的“要過河”的精神特質。這種對美好生活的強烈渴望、不懈追求，如同動人的旋律久久回蕩在她的作品當中，并通過對“妹娃”(泛指土家族女性) 命運的深切關注和文學刻畫,得到集中而充分的呈現(xiàn)。正如她在小說集《妹娃要過河》后記中的敘述和思索：“在河的彼岸，星空閃爍的彼岸，有著女人的希望，雖然河水深淺不一，有著不可知的風起云涌，但過河——是一件多么誘惑女人的事情。這些要過河的女人，閃動在我的小說里。對命運改變的期許，對渡過河流的心馳神往，浪漫與現(xiàn)實，溫情與倔強，使她們在不同歲月里有著相似的夢想?！?/span>

       就這樣，葉梅用溫暖的目光注視著現(xiàn)代文明進程中人們的喜怒哀樂、命運變遷。例如小說《最后的土司》，篇名就帶有一個民族現(xiàn)代轉型的隱喻。作品中，隆重的土家舍巴日祭祀儀式，就是人們不斷走向新時期新生活的象征。

       大江大河滋養(yǎng)著葉梅及其創(chuàng)作，使其綻放出絢麗多彩的文學之花。

       民族風格、中華氣派、世界眼光、百姓情懷

       1981年創(chuàng)刊的《民族文學》，是各民族作家成長和文學發(fā)展的搖籃。2006年，葉梅接任《民族文學》雜志主編，這讓她的文學理想有了更加廣闊的實踐平臺。

       秉承各民族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fā)展的時代主題，葉梅倡議在雜志封面赫然印出編輯方針——民族風格、中華氣派、世界眼光、百姓情懷，凸顯了《民族文學》與時俱進的追求。

       “民族風格”，體現(xiàn)我國各民族文學百花齊放、生機盎然；“中華氣派”，展示中華民族勤勞勇敢、聰明智慧的整體形象；“世界眼光”，呈現(xiàn)世界性的格局和開放自信的胸懷，足以讓中國的民族文學與世界文學交流互鑒；“百姓情懷”，彰顯文學人民性的情感化、藝術化，讓各民族作家扎根本土投身創(chuàng)作。

       這一時期的民族文學創(chuàng)作，各民族共同創(chuàng)造、共同發(fā)展的文學理念已經成為主導性話語和學術理念。葉梅和同事以《民族文學》為陣地所倡導、實踐的這種觀念，促成了民族文學理論批評與民族文學創(chuàng)作的同頻共振，對中國各民族文學的發(fā)展產生了深遠影響。

       對此，葉梅曾闡釋說：“在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演進過程中，各民族一直是相互‘濡染’的過程，從來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民族文學創(chuàng)作，必須要反映這個歷史的主流和必然?！?/span>

       于是，對各民族作家的扶持、作品的發(fā)表、創(chuàng)作的引導，成為建構中華民族共同體國家話語體系的具體體現(xiàn)，《民族文學》辦刊宗旨由此進一步強化。

       始終“像兄弟姐妹一樣”看待各民族作家，“就像是我們的寶貝一樣”對待各民族文學作品。葉梅和同事將這種導向貫穿于《民族文學》的生動實踐中——策劃“祖國頌”、改革開放30周年、喜迎奧運等重大主題作品專輯；關注新疆、廣西等邊疆民族地區(qū)的作家隊伍建設和文學創(chuàng)作發(fā)展；組織多民族作家采風團，通過文學的方式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將《民族文學》打造成團結各民族作家、展示中華民族文學風采的國家級平臺。

勇毅地擔負起新時代新的文化使命

       “永遠心懷夢想，永遠熱愛自己的祖國，目光堅定，腳踏實地，堅定執(zhí)著?！痹陂L篇報告文學《大對撞》（《粲然》）的后記中，葉梅如此寫下感言。

       進入新時代，葉梅的文學創(chuàng)作發(fā)生新的轉向，開始嘗試以報告文學、散文、人物傳記等非虛構文體，表達對祖國繁榮富強、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一往情深、無限憧憬。

       她于2019年發(fā)表的報告文學作品《大對撞》，生動記錄了“大國重器”之一的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建造始末。回望長達5年的創(chuàng)作歷程，讓葉梅感慨和沉醉不已。書中主人公葉銘漢院士在《大對撞》書稿上寫下的話語，無疑也是她的心聲：“科學家與作家報效祖國的赤子情懷就這樣發(fā)生了‘大對撞’，那結果，恰似正電子和負電子沖撞后的新粒子，是長江與黃河的融匯，讓讀者強烈地感受到一種壯闊恢弘的景觀?！?/span>

       深受長江、黃河的滋養(yǎng)，葉梅的非虛構作品亦多與江河關系密切，如《穿過拉夢的河》《魚在高原》《西渚的鳥兒和蟋蟀》《根河之戀》《有條河的名字叫龍船河》，等等。這些作品在她心中編織出一張縱橫中華大地的水系，她心心念念的巴東龍船河兒女、山東東阿黃河岸邊的遠親、青海湖畔的藏族姐妹、內蒙古根河兩岸的鄂溫克族兄弟……都是棲居在這些源遠流長水系中的“親人”。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近年來葉梅格外關注父老鄉(xiāng)親賴以生存的環(huán)境，強烈的生態(tài)意識就這樣注入她的字里行間。在葉梅看來，只有青海湖純凈清澈，才有裸鯉頑強生命力的釋放；只有根河“葛根高勒”（清澈透明），才有河岸各族同胞的幸福安康；只有長江、黃河“大保護”，才有中華民族的永續(xù)發(fā)展、美好前程……因此，她為自己的生態(tài)散文集取了《福道》這個書名，寓意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是中華民族的幸福之道。

       在葉梅心中，還永不停歇地流淌著另一條長河——中華民族從多元走向一體的歷史長河，還珍愛著另一種“生態(tài)”——各民族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fā)展的和美畫面。這也是促使她創(chuàng)作人物傳記《夢西廂——王實甫傳》的動因之一。

       葉梅認為，王實甫這位文學巨擘，是中華民族歷史長河的一滴水，折射出金、元時代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所散發(fā)的光芒。所以，她用心用力用情為王實甫書寫了一本傳記。

       無疑，葉梅堪稱中華民族文學故事的優(yōu)秀講述者，其作品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增添了鮮活生動、真切感人的文學注腳。

（作者為大連民族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學會副會長。該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新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字文學史料整理與研究”階段性成果）

來源：《中國民族》雜志2023年第12期

文：李曉峰

責編：龍慧蕊  流程制作：高寧（見習）